顧清清被摔了個七葷八素, 正當她揉了揉肩, 準備起身時, 一道身影直直朝著她而來。

“停停停！”顧清清喊了幾聲，往旁邊挪了挪身子。

晏時初被推進來, 同樣摔了個七葷八素。

顧清清爬起身後, 隨手將晏時初拉了起來, 挑眉問道:“你也是被神宗尊主給推進來的？真巧, 我也是。”

話音落下，兩人不遠處再次浮現出一陣波動, 神宗尊主的身影從中浮現了出來。

而他是完完好好走進來的。

意識到這一點之後，顧清清忍不住抽了抽眼角, 順勢走了過去。

“為什麽話也不說的就把我們兩個拉進來？”

神宗尊主負手而立, 看向顧清清與晏時初, 道:“來這裏說一些事情。”

這裏？

顧清清與晏時初同時擡眸望去, 打量著四周。顧清清思索了片刻，猶豫出聲道:“這裏是神族遺地？”

曠野之上，一片血海翻湧滔天，蔓延向天際線處。

這是晏時初第一次來到神族遺地中，他想起了傳聞。兩千多年前的最終一戰，便是在這神族遺地中發生的。

沈探道消身隕, 同樣也在此處了。

思及此, 晏時初轉眸看向顧清清。

顧清清此刻神情有些莫名, 恢覆記憶之後, 她也知道了當年的一些真相。

神宗尊主看著遠方, 緩緩將記憶中的事情敘述出來。

“當年沈探將異域域主擊殺之後……”

沈探雖然已經離開，但其記憶依舊就在了腦海之中。這一段記憶，對於神的一生而言，不過是短短數息而已。

神宗尊主費了好大勁兒，才將這一段記憶給抽調出來。

這是他承諾給顧清清的最後一件事情，講述當年的真相。

兩千多年前。

沈探將異域域主擊殺之後，轉身便離開，而他腦子裏卻有兩種意識在交戰著，想要爭奪主意識權。

很早之前，他就意識到這個問題。

渡大乘之劫時，這股意識曾經出現了很短的時間，帶給了他許多經驗。而這些經驗，是沈探從來沒有接觸過的領域。

這些經驗，有關於神。

從那之後，這股意識便時不時的出現在他腦海之中。甚至有一次恍惚之際，他差一點兒提劍傷了顧卿念。

沈探為了壓制住這一股意識，進行了一次很長時間的閉關。

在此期間，顧卿念打理著玄門上下事務，直到異域入侵。

他勉強壓制住那股意識之後，成功突破，出關與異域域主進行了最後一戰。

此前，沈探已經意識到些什麽。在戰前，他讓顧卿念先行離開。

多年配合的經驗，顧卿念應聲答應之後，轉身離開。

沈探擊殺了異域域主之後，那股意識徹底沖了出來，伴隨而來的是有關於神的記憶和意識。

若是拿沈探的記憶同神的記憶相比，大概就是一滴水珠與汪洋大海的區別。

他倒在了血海邊上。

顧卿念並未離開神族遺地，很快便找到了昏迷的沈探。

然而，當他醒來的那一瞬間，顧卿念便察覺到了不對勁兒。

“你不是沈探。”顧卿念肯定道。

再次睜眼的，是擁有數十個紀元記憶的神，他道:“我的確不是他。”

“錚！”

顧卿念祭出長情劍，劍端指著對面人，神色覆雜。這是她第一次以劍直指他。

“你要怎麽樣才能夠離開？”顧卿念問道。

“我從來都是我。”

“但你不是沈探。”顧卿念道。

沈探從來不會用這種高高在上的眼神看著她，也不會在面對她時，神情如此嚴肅而冰冷。

“錚！”

長情劍揮斬而出，顧卿念狠下心來，朝著對面的神揮劍而去，道:“將沈探還回來！”

神擡手，輕輕將那柄劍一擋，往旁邊偏了偏。

“抱歉，可能他回不來了。”

顧卿念冷靜下來，仔細看著他，道:“那我就殺了你，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。”

神輕嘆，想到了數十個紀元之前，他在沈睡之中窺見的未來，神族許多神被詛咒，神力衰落，整個神界被毀。

他醒來之後，遇見了一個小姑娘。

她偶然間從時空亂流中而來，他看見她為那些變作妖異之物的神之屍骨，小心翼翼的收殮起來，安放著。

他心軟了。

“你應該用這一柄劍，才能殺了我，也才能讓他安然脫離。”

神說著，將手中的神劍遞給了顧卿念。

顧卿念看著對面的神，認真問道:“他能夠轉世嗎？”

“可以。”神點點頭，道。

整個世界都是他創造出來，入輪回一道，又有何難度？

“那好。”顧卿念接過了劍，又問道:“他轉世之後，你會怎麽樣？”

“沈睡一段時間。”

“那我可以埋您嗎？”這一次，顧卿念用上了尊稱。

神雖然不太明白人族的想法，但依舊點點頭，道:“隨意。”

“好。”顧卿念點點頭，擡劍往對面神刺去。

“刺啦！”

顧卿念清楚的聽見了血肉被刺破的聲音，她靜靜的盯著沈探那一張臉。

“卿卿，對不起……”

一聲輕而細的嘆息聲響了起來。

半響之後，顧卿念走上前，踮起腳尖，輕輕的落下一吻。

一聲仿若未聞的聲音響起:“不怪你，等著我。”

心底悲愴湧出，她終於是落下一滴眼淚來。

顧清清聽完這一切，憤然道:“怪神，怪神，都怪神。”

當年的真相竟然是這樣的。

顧清清遺憾，同時又埋怨著那個寫下《飛升之前》這個故事的筆者，最後這個大結局是特意用來膈應讀者吧。

他怎麽提前不說這個故事是悲劇呢？提前說，她也就不會看這個故事了，也不會像今日這般感同身受。

她清楚的知曉沈探與顧卿念之間的過往，他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，如今又知道了這個故事最後的結局。

各種心情一齊湧了上來，讓顧清清鼻子一酸。她忍住情緒，微微擡著頭，不讓眼淚掉下來。

神宗尊主道:“這便是全部的過程。”

這也是晏時初第一次聽見當年事情的真相，他心中隱隱有了一種預感。

在這個故事裏，顧卿念和沈探是主角。如今，神宗尊主不僅僅將顧清清拉了進來，還將他也拉了進來。

其中意思，不言而喻。

神宗尊主看著兩人的神情，有些疑惑，問道:“其實，我有一個疑惑的。為什麽當年，顧卿念能夠一眼看出我與沈探的不同？”

顧清清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:“是因為愛呀，是因為責任呀。”

“過了這麽多年，我還是不懂你們人族的感情。”

沈探雖自他而生，最終卻成為了一個獨立的個體。沈探轉世之前，他雖然窺見了那些記憶，卻有些不懂。

“不懂，就去多學習。”顧清清已經恢覆了平靜，點頭認真道。

神宗尊主同樣認真的點點頭，道:“我該離開了。”

“去哪兒？”

“去學習。”

“一路順風。”

“我沈睡之前，曾預言過，數十個紀元之後，神族終將回來。你們，還請做好準備。”作為一個神，他卻給了二人這樣一句囑咐。

話音才落，他的身影漸淡，消失在了兩人眼前。

整個神族遺地，就只剩下了顧清清與晏時初兩人。

良久之後，顧清清長嘆一聲，想起了在仙鄉通道時，遇見的那些屍骨。她代為收殮。

如今，她已經知道了，一直存在儲物袋之中的那些屍骨，是神族的屍骨。

顧清清將那些屍骨放了出來，對晏時初道:“我們讓這些屍骨回歸神族遺地吧。”

“好。”晏時初點頭，輕聲應道。

兩人費了一些時間，將那些神族屍骨埋在了神族遺地之中。

顧清清又道:“當年，我來時，為沈探和顧卿念立了兩座墓。”

隨即，她轉頭看向晏時初，道:“得知我不是顧卿念，你會不會害怕？”

晏時初答道:“我所認識的，一直都是你而已。”

“我帶你去看看他們，祭拜一下。”

說罷，顧清清帶著晏時初，尋著記憶之中的位置而去。

兩座墓。

沈探之墓，與顧卿念之墓。

當年，顧卿念憂心修仙界中的狀況，便將自己的轉世，也就是她，提前喚了過來。

如今，顧清清立在顧卿念墓前，鄭重鞠躬，心道:你交給我的事，我終於完成了。

“兩個人的轉世，又回到了這裏。這一幕，還真的是難得一見……”顧清清輕聲低喃著。

突然間，立於顧清清與晏時初的那兩座墓中，逐漸浮現出兩團微亮的光團。

那是顧卿念與沈探的記憶。

顧清清轉眸看向晏時初，問道:“你想恢覆前世的記憶嗎？”

晏時初搖了搖頭，道:“不想。”

“正巧，我也不想。”顧清清笑了笑，看向那兩簇光團，伸出手去往虛空中一按，兩簇光團緩緩回到了兩座墓中。

顧清清伸手握住了晏時初，輕聲道:“沈探是沈探，顧卿念是顧卿念。而你是晏時初，我是顧清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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